情感文章 绿檀浅浅霜,胭脂染泪妆

相见欢2023-11-29  21

导读:没有谁真正执着于仇恨,只是放不下而已。文:苏浅浅。『壹』她起身捻亮了灯芯,继续支着颐看书。丫鬟都被她打发了去睡觉,什么事都只好自己来做。宫里的藏书楼里有很…

没有谁真正执着于仇恨,只是放不下而已。

文:苏浅浅。

『壹』

她起身捻亮了灯芯,继续支着颐看书。丫鬟都被她打发了去睡觉,什么事都只好自己来做。宫里的藏书楼里有很多书,足够她打发完她短暂的一生。一本诗经已经反复看了很多边,自己却只能艳羡。

灯光越来越昏暗,她揉了揉眼睛,放下手里的书,定了定神,披上披风,悄悄的出了宫门。苏庭最终还是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父亲逼死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万俟兮,自从苏庭离开之后,万俟兮也很少到她这里来。他们之间隔着无数道宫门,隔着苏庭的死。她知道,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样子了。

身后一重一重的宫门在暗夜里显得越发的寂寥,这里本就是一座无比寂寞的城,城外的人想进来,而里面的人内心有何种渴望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说的清楚的。

十六岁时,她选择了万俟兮,入了这座城。不是因为父亲,是因为真的爱。如今,这爱也被父亲逼上了绝路。万俟兮那样在乎他与苏庭和龙孤云之间的情谊,而父亲却一定要苏庭死,她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于是她和万俟兮永远无法再回过头深情的凝望彼此。

躲过宫里巡夜的侍卫,她径直往御书房去了。在黑暗中摇曳着的宫灯,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龙孤云的身影在幽深的夜里如同鬼魅。他站在她的面前,语气冰冷。

免了。

她觉得尴尬,如同幼时做错事又被人发现的那个小女孩一般。

不知娘娘到此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出来走走。

夜深了,凉气重,让微臣送娘娘回宫吧。

她看了一眼镂空雕花的窗户上的影子,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她不动,龙孤云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于是她开口谢绝了龙孤云,自己往坤元宫的方向去了。

『贰』

十五岁,她第一次遇见他。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享誉天下的胤朝第一才女,却又心思古怪喜好女伴男装。他是少年君王,初登帝位,却一心想要大展宏图,只是处处受到她父亲的制约。他们在花朝节上相遇,一见倾心。

时隔数年,她依旧可以清晰的忆起当日他的样子。白衣蹁跹,丰盛俊朗。

小姐,锦绣宫的锦妃要生了,请小姐顾全大局。

黑衣人出现在她身后,恭敬的站定。她醒过神撇了一眼身后的人影,桌子上的蜡烛被风吹的摇摆不定,打在墙上的影子也被生生的剥成几重。

去吧。但是不要杀了孩子,送去琅邪阁吧。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了口。黑衣人抬眼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身形一闪从她面前消失掉了。

锦妃死了之后,万俟兮来过她的宫殿,只是站在坤元宫的宫门之外,不曾踏入。她是胤朝的皇后,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和自己的夫君形成了这种微妙的关系。万俟兮不来见她,她亦不会去见他。宫里的人都在讨论她这个皇后究竟还能做多久,她听说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

她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远远的看到明黄色的仪仗躲到了一边,他们并不愿意见到彼此。

绸儿,你和兮儿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坐在太后身边,作为这座皇城里最尊贵的女人,太后显然比她更加清楚宫里的状况,以及她和万俟兮之间发生的事情。可惜,她帮不了她。

绸儿,哀家很喜欢你。因为你是真的爱兮儿,比起皇宫里其他的女人,你更让我中意。

母后,或许有一天绸儿会让您觉得失望。

人的一生总是在不停的犯错,但是你始终都要相信兮儿是爱你的。

太后的话落进她的耳,她轻轻的笑出了声,她也相信万俟兮曾经爱她,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清楚。他杀了她儿子,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恨他,可是苏庭死的那一刻,她对他的恨再被一点一点的抵消。

『叁』

花朝节那天她换了男装出了宫,她曾经为了万俟兮放弃自由呆在这个像笼子一样的地方。如今,万俟兮让她住进了冷宫,也给了她自由。

她去了清欢楼,万俟兮和她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还未嫁之前,她对清欢楼很好奇,府里的下人说清欢楼是帝都里最好的花楼,不仅人儿漂亮,菜做的也是一品。花朝节的时候她换了男装偷偷跑出府想去清欢楼瞧上一瞧。遇到万俟兮是很意外的遭遇。

要了二楼的雅间,她独自坐在里面慢慢的喝酒吃菜,偶尔会听到楼下的男人们粗俗的话语,她也只是撇撇嘴而已。眉妩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举着筷子在诸多菜式上逡巡不定,眉眼里是数不尽的迷茫。眉妩执了桌上的酒壶替她斟酒,她端起来一饮而尽,拉着眉妩的手不肯松开。她抬眼望着眉妩,醉眼朦胧。

眉妩点了她的睡穴,扶着她去软榻上休息。穿着黑色锦袍的男人推了门进来,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唇。眉妩瞧见他,恭敬的唤了声主子就出了门。

他蹲在软榻旁边看着睡着的女子,初见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模样。喝醉了酒,小女儿的娇态藏都藏不住,他和孤云坐在二楼听琴,望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她用来束发的带子被人扯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飘散开来,眉眼里都是笑。他亦是因为这笑认定了她,可惜她却是黎北寒的女儿。

用手掌轻轻的磨蹭着她的脸颊,掌心上的茧大概惹的她有些痒,他看到她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不禁露出笑容,薄薄的唇抿在一起。

天渐渐的变黑,街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提着灯笼的孩子在人群中穿行。他唤来眉妩替她换了女子的衣衫,抱着她出了门,几个着了黑色衣衫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跪在他的面前。

你到最后还是想护着她。兮,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让它发生它就不会发生的。

龙孤云一袭白色的衣袍在黑暗里显的特别突兀,手里的君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旁边的柱子。那两个人事实上真的是很般配呢,念及于此,龙孤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你送她走吧。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把怀里的女子抱上马车,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挥了挥手,一闪身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随后几辆马车先后从清欢楼驶出,驶向不同的方向。

『肆』

她醒过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脑袋有些晕晕的。她瞧见昏暗的灯光下的那一抹影子,望过去的时候,龙孤云举了举手里的青花瓷茶盏向她示意,她却没来由的觉得恼怒。

爹爹晚上会派人去刺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龙孤云被她的话惊了一跳,手里端着的茶盏晃了一下淹出些许的茶水烫的他咧了咧嘴。

这是哪?

我家。

她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就往门外跑,身上的玉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龙孤云伸手拉住她,点了她的穴道把她抱回床上。她瞪着眼睛看他,最终还是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龙孤云关好房门,拍了拍手掌,几个黑衣人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嘱咐他们好好看着她之后,龙孤云运足了内力,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刚进宫门,就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向龙孤云袭来。龙孤云也不恋战,从袖子里抽出君岑扇,整个人的气息凛冽的像出鞘的剑。龙孤云解决完几个黑衣人看到禁卫军的首领正带着人往这边赶,就不在停留径直往万俟兮住的宫殿去了。

皇上怎么样了?

乾正殿里隐隐的亮着些许的烛光,龙孤云覆一进殿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我没事。回宫的时候挨了一箭,箭上淬了毒。

你怎么会被伤到?想什么呢?我进宫的时候也遭到别人的埋伏了,那几个人这会应该在禁卫军的大牢里。

万俟兮笑了笑,伤口处有一种隐约的灼热感。老太医说这种毒很罕见,他不知道如何解,只能试着配了药来解解看。万俟兮披了件披风拉着龙孤云出了宫门。

我一直在想黎北寒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置我于死地,他那样的人其实并不在意我所坐的位置。

虽然已经过了花朝节,晚间天气还是有些凉,他拢了拢披风,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即使他用了内力压制了体内的毒。

更准确的说,他是想毁了胤朝。

龙孤云伸手探上万俟兮的脉,脉象很怪异,太医什么都没跟他说,他也没问,现在看来这毒怕是根本没有解。

[NextPage]

『伍』

睁开眼她看到了一排排的灵位,她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裙再重重的跪下,朝着祖宗牌位拜了三拜。这里是黎家的祠堂,供奉着黎家祖先的灵位,黎北寒把她从隐龙阁带回来之后就扔在了这里。

绸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她听到声音,猛的回过头。黎北寒一身夜行衣还没有换掉,倚在门口擦拭昆岳剑剑身上的血迹。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母亲的牌位低下头思索着。

不用想了。你出宫的时候宫里的眼线就告诉我了,我猜万俟兮肯定会让龙孤云把你带走,随便在几辆马车里劫了一辆回来万俟兮就上钩了,被我射了一箭,现在估计正想着怎么解毒呢。

您之所以告诉我您今天会刺杀他就是为了让我支走龙孤云,好让您把我带走?这一切您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绸儿真聪明,不愧是爹的好女儿。

他中了什么毒?隐龙阁的守卫森严,而且武功也不差,您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回来?

因为绸儿的血就是解药。我要看着万俟兮一天痛过一天,一个月后我也用他的血来祭你娘和九黎族所有的族人。

爹……

她整个身子软软的趴在地上,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里流出来,都是她的错,她不出宫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么?她知道他送她出宫就是为了不想让她为难,可是最后却是她害了他。她有些愤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现在就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绸儿,不要恨爹。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你爷爷杀掉的,你爷爷说只要有你娘在爹这辈子都不会想着去报仇,九黎族死去的族人的灵魂整日在九黎山上游荡不肯离去,所以他就杀了你娘,还抢走了哲儿。

她哭的更凶了,黎北寒把她抱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后背。她恍恍惚惚的又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娘亲真的是被爷爷杀死的吗?她忽然觉得这些年父亲也很苦,爷爷逼着他报仇,甚至杀掉了他心爱的女人。为什么人不能忘记仇恨,同相爱的人过简单的生活?

『陆』

她试图逃走,但是总是被黎北寒的人抓回来,到最后黎北寒只好给她喝下软骨散让她老实的在祠堂里呆着。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她越来越担心他的安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父亲说她的血是解药,她就猜到父亲给他用了什么毒,小时候爷爷说她的体制很特别,用她的血炼了毒,解药就是她的血。

皇后娘娘,您真是让微臣好找。

她听到龙孤云的声音喜出望外,从床上起来,跌跌撞撞的寻着声音的源头。龙孤云挑了帘子从外间进来,屋里没有点蜡烛,他寻着她的呼吸声扶着她坐下。

他怎么样了?

快死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找你,最后还是眉妩想到的办法。你从清欢楼出来穿的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上用的是一种很特殊的香料,不过还是费了很大劲才确定了你在这里。

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爹说只有我能救他。

龙孤云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配了很多药试过都没能解除药效,万俟兮最近都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皮肤也变的通红,浑身滚烫。龙孤云背着她出了房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腾上半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祠堂周围的守卫怕是都死了,既然爹爹没来,应该是他们想什么办法困住了爹爹吧,她忍不住有些担心,但是一想到爹爹要是来了她就不能去救万俟兮了索性也就不在担心了。

你们黎家是九黎族的后人吧?

听龙孤云这么问,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龙孤云看不见才有轻轻的恩了一声,却听到龙孤云无奈的叹气声。

前些天他在宫里的藏书阁翻到一本史书,史书上记载着胤朝初年,太祖派兵灭了九黎族的事情。只说九黎族有神力,太祖意为己用,不从,遂杀之。他看了也就隐隐知道了个大概,如今看来这还真是仇深似海了。

『柒』

龙孤云坐在椅子上吩咐太监去给他端杯茶,她则疾步走到万俟兮的身边,探出手扶上他的额头。龙孤云将殿里的太医和侍卫都打发了,独留了她在这里。她的手凉凉的抚上他的额头,他舒服的呻吟出声。她环顾四周,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有匕首吗?

你要那东西干嘛?

要救他就得用我的血。

她拧眉看着龙孤云,龙孤云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到她旁边,从袖口里抽出君岑扇从她手腕上轻轻划过,红色的血液立时涌了出来。她把手腕放在万俟兮的唇边,红色的血液流进他的嘴里。万俟兮觉得身上的灼热感再慢慢消失,流进嘴里的东西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于是抱着她的手腕开始使劲的吸吮。

龙孤云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欲上前阻止。她对着龙孤云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深情的望着万俟兮。

锦妃的孩子在琅邪阁。

我知道。

孤云,你恨我吗?恨我爹吗?苏庭死了,你恨我是应该的。其实爹爹这些年也很辛苦,爷爷杀了娘亲,抢走了哲儿,逼着爹爹报仇。仇恨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不恨我们吗?兮杀了你儿子,虽然他也很难受。

龙孤云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苏庭死的时候他确实恨她,可是万俟兮也杀了她的儿子,即使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空旷的大殿里陷入了寂静,万俟兮吸吮血液的声音那样的突兀。他看到万俟兮越来越清明的眸子,也瞧见了她几乎白城一张纸的面庞,转身走出了乾正殿。

他在殿外看到被侍卫们围着的黎北寒,黎北寒执着昆岳剑,玄色的袍子被夜晚的风吹的咧咧作响。龙孤云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是愤恨还是怜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甩开手里的君岑扇,锋利的扇叶划向黎北寒的喉咙。黎北寒的嘴角斜斜的扯出一抹笑,握在手里的昆岳剑挽了个剑花撞在君岑扇上,暗夜里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动着,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嘶鸣声。最终昆岳剑飞向别处,君岑扇直直的划过了黎北寒的喉咙,血液喷射出来,染红了整个扇面。

龙孤云撩起白色袍子的下摆狠狠的擦着扇面上的血,身后的大殿里传来万俟兮悲痛的咆哮声。他看了一眼乾正殿的殿门,吩咐侍卫将地上的尸体都收拾了,自己坐在乾正殿外的台阶上等着天亮。

天亮的时候,一切都将重新开始,悲伤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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