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站在山谷中,手中的绣帕,翩翩起舞,宛若破茧而出的蝴蝶。
幽幽山谷,香味弥漫。流水急,数朵桃花逝。
这些子、名利休问。况是物、都归幻境。
须臾百年梦,去来无定。
她的影子被光线拉的越来越长,吟不尽,愁不尽。
【二】:
东南楼上,她临窗而坐,抚上琴弦。手中拨弄着,平淡的音调,似在诉说心中凄凉事。
那年冬天,出奇的寒冷。她只记得,那晚娘亲把她拥入怀中,帮她取暖。醒来的时候,起身,却怎么也挣脱不出娘亲的怀抱。她一遍遍的喊着娘亲,依旧没有反应。当她终于挣脱出来,发现娘亲已经被冻僵了,死了。
后来的事情,过去太久,记不清了。只是模糊的记得某日,一个穿着鲜艳打扮浓艳的女人,把自己带走了。那个女人说,会给她好吃好住。在这个世界上,她举目无亲,所以别无选择跟那人走了。长大了,才知道那个女人是老鸨,自己呆的地方是世人所不耻的青楼。
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呢?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夜夜歌舞升平,卖着廉价的笑容,周转与官绅富豪之间。独处时,泪打湿窗台。
站在窗户前,看小桥流水人家,心中的羡意,随风飘落到各处。手中的绣帕,脱于她手,在空中飞旋起来。滑落、再滑落,最后落于一个书生的手里。
他挥舞着绣帕,在街上。她笑了,笑这个痴傻的书生,不禁说道:“好个呆子。”
【三】:
莲步轻移,纤腰细动,缓缓的走到舞台中央。抚琴的时候,在门口处看见那个书生,不觉晃了神。
半晌,手指游走于琴弦之间,宛若在跳轻舞。偶然间,若有若无的笑,倾倒众生,也包括那个书生。
桃花林,微风戏,云飘拂,鸟鸣悦。书生折一朵桃花,递于她手,赠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舞起,一笑百媚生。这样的笑,她只给他。
那日海誓山盟,她已认定,今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他说上京赶考,博取功名,然后再用八抬大轿迎娶她。她说你功成名就的时候,美女当前,还会记得我这个在风尘中卖笑的女子吗?他准备发誓的时候,被她阻止了。
她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正如相信太阳每日都会从东方升起的定理。
可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瘦了容颜,空了等待。
她想,要不就是他未考取功名,无脸回来。要不然就是他如今功成名就,已把她忘记。
【四】:
她的花容月貌,正如花,已经到了颓败的阶段。
姐妹问她,为何不嫁人去从良?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很久之后才说一句,等他,便不再多言。
她最好的姐妹蓝朵,在陪客的时候无意中把酒撒到了姓陆的富豪身上。那个富豪,一遍遍的打蓝朵的耳光,后来竟要当众侮辱她。众人的嬉笑声、富豪的怒骂声、蓝朵的哭泣声,让她再也不能做个旁观者。
她救了蓝朵,却沦陷了自己。
那个姓陆的富豪贪恋,她倾城倾国的容貌,要收她做小。老鸨接过一万两的银票,谄媚着笑,嬉笑的说:“保证让您抱得美人归。”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于是用三尺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叹,红颜不薄命,或许是命运让她继续在这个苍凉的世界苟活。
青楼女子就是这个命,老鸨丢下这句话,愤恨的拂袖而去。
她落泪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流过泪。想起书生、想起曾经的海誓山盟、想起现在的无措,剩下的只是冰冷的绝望。
【五】:
那日,蔚蓝处,暖阳照,鞭炮齐响。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走出了青楼。满脸的沧桑,她知,现在只不过是从一个苦海走到另一个苦海。
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选择的,但是死却是她能选择的。
她看着那条街道,仿佛回到了当年,书生拿着绣帕招手。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心脏。
结束了,都结束了,她喃喃自语。
不再卖笑、不再陪客、不再等待、不再痛苦,她笑了,亦如当年对书生的笑容。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把匕首插进心脏的那一刻,书生正骑马而来准备接她。四年前,第一次赴京赶考,在路上他一病不起。病好了,但是已错过考试。第二年,他在路上幸苦的赚钱,凑上京的盘缠。第四年,他高中,成为当今的状元。他不曾忘记过她,他不曾忘记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路上,他奔波而来,不曾停歇过,只为与她团聚。
却还是晚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六】:
书生说他累了,他要去陪她。
他相信,她在奈何桥上等他。
她等待他够久了,如今,不能再让她等了。
他站在山谷,纵身一跃,去陪她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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