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花开半夏,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我是在游戏里一个很美的地方看见她的,她每日都在那里坐着,看着月亮,听哀伤的音乐,感受着永不停歇的雨,洋洋洒洒的落满这一季。我经常看见她,我们都喜欢这样坐着,我知道来这里的都是有故事的人,或者是等待故事的人,我属于听故事的人,我喜欢他们的故事。当然也包括她,只是我们没有聊过,我不善于搭讪,也许是迫于女子的矜持,也许是不想我的心里承载太多的哀伤。就这样,我注意了她许久,每天的20点,她准时出现,这是个高峰的时期,也许是上班的,下班了,上学的,放学了,都上网,游戏,娱乐。她也是,上来就在最靠近月亮的地方安静的坐着,一直做到午夜,至于几点我就不知道了,我每天离开的时候,她都还在。不可否认,我喜欢她的名字,花开半夏。
最后一次在游戏看见她,是在我离开了很久以后,一天,突然很想念,就登陆了久违的游戏,那天是午夜,12点左右,月亮下面,只看见了她,花开半夏。她突然发来窗口。
品竹饮月,我记得你。
花开半夏,我也记得你。我很惊讶,却笑了,没想到,离开了那么久,回来后,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居然是一个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而不是朋友。
很久没见到你了,你以前很喜欢来的。
呵呵,我不玩了,今天上来看看,你注意过我?原来,她也注意过我。
那天,我没有去看朋友,只在那,和她聊了很久,她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给我讲了一个很美好的故事,同时也告诉我一个很残忍的现实。
都说网络是虚拟的,可是她却在里面寻找真实,她告诉我她相信网络更胜于相信现实。她说她要离开了,她说她离开前想爱一次,她说她等了他好久,她说,花只能开半个夏季,那半个夏季,要留着回忆。
后来我逐渐知道了她的故事,她是个90后,有着90后的敢爱敢恨,过于早熟,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她说看你喜欢在月亮下劝导别人,所以我想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她想在离开的时候痛痛快快的爱一次,但是现实给了她太多的虚伪,她选择了网络,选择了游戏,游戏里,她是另外一个人,她天真,活泼,健谈,很快在网络游戏这个浓缩的世界里,她遇上她的白马王子,一个在读大三的男孩儿,她爱上了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他们的爱情从网络蔓延到了现实,他们去湖上划船,坐过山车,很开心的过了一天,然后爱情急速的发酵了。她说,我很自私,我伤害了他。当男孩提出做我女朋友时,她拒绝了,她说她要离开了,她只想离开前爱一次,一次就好,谢谢你,让我爱你!男孩问她要一个可以不爱她的理由,她说我是个罪人,我害了很多人,我要赎罪的。
我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反问我,17岁你在干什么?
17岁?我在写字,17岁,我还在学校,在上学。
嗯,知道我17岁在干什么吗?我在写人生。
怎么说?
我在贩毒,我给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她们喜欢的东西,那像巧克力一样的彩色的麻古。
我震惊了,我想说,你在开玩笑吧,但直觉告诉我,她没有。后来我答应去看她,在女子监狱,她会去自首。我听了太多的哀伤的故事,我不想她们继续哀伤下去。我也不希望她哀伤下去,可是现在哀伤却只有我了,我很想以为这是一个玩笑,一个90后的孩子和我开的玩笑。可是不是。她是一个少年犯,并持续到她成年,她最终面临的是死刑。她没有上诉,她留给她父母的是一句对不起,和100个响头,虔诚的跪地100次,泪流满面的磕了100个头,然后走向自己给自己掘好的坟墓。
她离开那天,天有些阴,雾气很大。我在城南的女子监狱看见了她,一个有些消瘦的女孩子,眼睛很大,有江南女孩子的水韵,柔柔的带着恬静,我把巧克力递给她,她接过,打开,小小的咬了口,细细的品,良久,微笑着告诉我,很苦,但是甘甜。谢谢你来看我!
不谢,我想看看你!送你最好一程!我微笑着告诉她,环顾了一下这里,监狱,还是第一次来,很空旷,只有她一个人,纤细的脚踝套的不是装饰的脚链,而是很重的脚镣,这么个弱小的女孩子,能逃跑么?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里很空,我在一个星期前住进来的,临行前的犯人都要在这里住上7天。她向我解释,这间与众不同的房间。
你害怕么?我问,迎接死亡,应该有极大的勇气吧?
嗯,有点,现在不那么怕了。她仍旧笑着,细细的咀嚼着巧克力。那个她口中和麻古一样的东西。
后悔么?我思量了很久,还是不免俗套的问了她!
嗯,不过不重要了,来生,我会更好!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她向门口望了望。
你信有来生?我有些奇怪,90后,超现实的一代,会相信来生这种事情么?
嗯,我不会进天堂,奈何桥畔我也会看看孟婆的模样。她仍旧笑着,我好想抱抱她,单薄的身子。脚步声走了过去,她有些失望的眸子从门口移到了我身上。
我以为,你不回来,毕竟我们是陌生人。她把吃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封好,放进口袋里。
我说过,我会来!为什么不吃了?我问
孟婆也要贿赂的!嘿嘿!她笑了,很开心的,整个监狱霎那被点亮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她说,低头间,我看见有泪划过!她在害怕么?我上前,抱了抱她,好瘦,握了握,那双手,好冰,在我怀里,她在颤抖。
他,没有来!她终于还是说了。我知道那个他,她在游戏上一直等的那个人,那个被她拒绝后,就消失了的人。那个让她爱的人,那个让她有勇气来到这里的人。
随着铁门关闭的声音,我和那个叫做花开半夏的女孩子,被隔在两个世界里。回头,看见她仍在微笑!
走出女子监狱,外面有太阳浑浊的影像,两个小时后,这个开了半个夏季的花,就真的调零了。转角处,看见一个男子的影子,痴痴的望向监狱里,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她等的那个他。我向着他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说了句,半夏还在。没有理会身后他错愕的眼神,以及他渐渐跑远的脚步声。
一生,四时,春,出生,成长,孱弱的年幼期;夏,盛放,健壮,美丽的青春期;秋,收获,累积,丰硕的成熟期;冬,凋零,颓败,孤独的残年期;也可是,凋零,酝酿,为下一个季节的重新来过!
半夏,不到双十的年华,盛开了半个夏季的花,就颓然的调零了!
一朵错开的美丽!
十一月了,你,还好么?
在来时,别忘了,告诉我孟婆的模样!
花开半夏
半夏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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