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人了。单位里的人太多了,人浮于事。或许是科技迅猛发展的缘故吧,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人却被机器代替了。过去好像也是这么多的人,但是也没觉得这么拥挤,好像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有事儿。现在一下子就觉得人多了起来,很多人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了,每天忙活的,或者说是看起来重要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浮了起来,也不是没有事儿,但又都是那种可做可不做的事儿。可做可不做谁还愿意做,加上企业处于调整过度时期,于是人心惶惶。
整天无所事事,于是就有了一种似乎被丢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荒野,心情荒草连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了,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该想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可想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哪里都是人,想也是白想,光落了个头疼。才刚刚四十出头,就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实际上也是老了,人那么多,很多职工的子女大学毕业或是当兵转业回来还都在家蹲着,等着就业,哪里一有个招聘,前提条件首当其冲,年龄要在三十五以下,一些特殊岗位要求更小。想来,三十五以前也扑食了几次,那时候还觉得希望远大,不管怎么说,有一把好年纪在那里摆着呢,怎么说还不扑腾个十年八年?可连着被悠了几个折花儿就完了,十来年就过去了,没了,就老了。自己还是不服气,四十岁怎么就能被挡在大门之外呢!正是孩子已经大了,家庭已经稳了,负担已经轻了,经验已经足了,腰板也已经硬了的年富力强的职工呀!可跟谁说起来,人家都说,四十岁早就是报废的人了,还当自己是花骨朵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回家养养花儿,遛遛狗,打打麻将,攉攉轮子,哪高兴哪儿待着去,干什么呀,工作还有瘾是咋的!
您听听,能说这话的还不都跟我一样,跟自己个儿个安慰罢了,其实能闲得住吗?本来就不老嘛,精力充沛得很,说自己老,无非是自己被小一茬给顶了下来,没什么事情了,也没什么希望了,所有说自己老,老了可不就没事儿了嘛。
问题是,四十岁说到底还没有真正的老,不老而没事儿,这可就坏了,人就怕没事儿,一没了事儿其实就是最大的事儿,一没了这事儿,那事儿兜屁股跟着就在后头来了,往往还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前段时间我的一个一般上级朋友,因为机构精简被调整下来,说来也不是个什么太显赫的位置,不过就是个工会小部门里的副部长。原本正部长空缺了很长时间,他想着这一回或许正是个转正的机会,没想却给他调整下来。或许是那么多年没给他转正他淤积憋得难受了,这一次却又雪上加霜,一下子受不了了,第二天乘家里人上班上学,他自己挽了根绳套上吊去了。于是我们大家一见面就提起他,都说何苦来哉,真是想不开,你实在要是想不开了,就不会找几个弟兄喝上他一顿烧酒,谝上他半天牛逼,干嘛根自己过不去呀!
问题是,说什么都晚了,同龄人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我等余生还是各自珍重吧。经过了这件事情,我见了哪个朋友都对他们说,老了没用了也得活着,何况自己还不算什么真正老呢,老什么呀,才四十,过去的人最少还不得再生他两三个孩子嘛。赶紧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吧,甭管是啥事儿,只要能把自己的心占住,别让自己天天憋在家里就行,要不就完了。
找什么事儿呢,去哪找事儿呢?你以为你是二八花季呢还是青春少年呢!有点儿文化还就学会写个公文,你到大街上问问去,一撮一麻袋,谁稀罕你这些呢!朋友把我顶的一愣一愣的。我说,也别那么悲观,谁让你找什么写公文的差事来呢,没有正经事咱可以找点儿不正经的事嘛!朋友被我逗乐了,他们说莫非你还能去赌呀还是抽呀还是嫖呀,让你去你有那个钱吗?嘁!我说,你们可真是一些歪嘴的和尚,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事了!得学会修养身体,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自己不珍惜,也得为子孙后代珍惜,单位里用不着咱们了,可咱们的子孙后代用得着咱们,他们还小呢,需要咱们帮衬,扶持好子孙后代,主观上好像是为了咱们自己,可客观上可是为了社会,你怎么说也得等儿女成家立业以后再卸磨吧!他们说我这句话还算句人话。我说我的人话多了,你就说怎么扶持儿女吧,你首先得有个好身体吧,你没个好身体,整天就在家里憋着,时间一长,连个交流都没有,光是盯着那点已经失去的既得利益伤脑筋,有什么呀!钱什么时候挣得够呢!天天计较那些,那你还迟早不得像那个上了吊的工会副部长一样吗!孩子还那么小,自己就先自顾自地扔下一大摊子放心地走了,那还叫个人吗?即便你就是不像他一样去上吊,可如果你不找点儿事,不也得早死五年吗!所以我给他们定了如下几条,每周六上午几个人一块儿骑车去一趟公园,一来锻炼身体,二来交流思想,疏通情绪;每周三开展巡回攉轮子大赛,先从我家开始,以此类推,每家一次,在谁家谁家负责供应茶水;日常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要互相通气,做到相互帮忙。他们说,这个办法倒是好,谁家能少得了事情呢,没有大事还有小事,今天没有保不了明天后天没有,几个人一合作,倒是几乎天天都有了事,既解决大问题,又不会感到寂寞孤独。我对他们说,别以为工作消闲了就没得事干了,事情永远少不了,单位的事少了,那咱就把自己的事干好,不也是事嘛!不仅是事,而且还是大上事。所以说你得善于给自己找事,你不要等事情来找你,那往往就是悔之晚矣。
与朋友们这么一顿调侃胡诌,我突然发现自己的那些失落消失了,也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找得这些事情是怎么想出来的,就那么对他们说了,还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大家都很赞同,而且都要求从这个礼拜就开始落实行动。我说这没问题,这个还不是咱说了算,又不用向谁去请示。我突然又想起那个上吊的工会小干部,如果当时他也能够找个朋友谈谈心聊聊天侃侃山,或许现在还活得好好得呢。因为毕竟,人在就什么都在,人要是不在了,那些钱呀权呀的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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