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文章 天涯唱晚，唯允你此生不渝

她说，她是一个苍老的回忆者。说这句话时，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我准确的记录下那一瞬间的时间，那是我见到她的第2881秒。她仰起嘴角面向夕阳降落的地方，我静静的看着她明媚的笑颜，不忍发出一丝的声响去打扰这美好的画面。

她的样貌不单是美可以形容的，气质妖冶，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不愧曾是这城市艳冠群芳的社交女王。听朋友谈起过，那时不管是社会名流商贾贵族都为她为之疯狂，她是社交圈的一个奇迹。

接过她递来的清茶，轻抿一口，唇齿留香。她披着大红的亚麻披肩，烫着大花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我看到她把头发拢到耳后的右手纤细且敏感。打开录音笔，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靠座在椅子上，心里暗暗的期待着，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

对于12岁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底那时是幸福的，所以才没有后来的辛苦疼痛让我印象深刻。一阵微风吹来，她缩了缩肩膀收紧披肩接着说道：自12岁那年父亲车祸身亡，母亲自杀殉情，我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靠着父母留下的足够让我健康长大的钱一直安稳的生活了很多年。孤独寂寞是最难忍的，还有…恐惧。我害怕那座房子，我的母亲就是死在那里的…

那天早上醒来我推开母亲房间的门，浓厚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我亲爱的母亲…那个生我养我的女人，躺在被鲜血沁透了的席梦思床上…她放干了身体里的血液，为了她的爱情。我时常听到她的房间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浓稠的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每夜每夜…你能想象到吗，小小的身体卷缩在一起靠着墙壁，整夜不能眠。她垂头按住太阳穴情绪有些激动，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下去，这样突兀的揭开过往的伤疤绝不会比经历时的疼要少。她轻轻摆手说没关系。

17岁的时候我患上了臆想症。整日待在那个房子里，不与人相处。我出现了幻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唤我幼时的乳名，她叫我吃饭催我睡觉，我看到她穿着红衣光着脚在房间里渡步，她走过的地方一个个血色的脚印落在雪白的地板砖上。我只能抱紧自己歇厮底里的尖叫，直到邻居受不了来按门铃。

我记得他们看我时的眼光，害怕、厌恶。好吧，我也是那么觉得的，那时的自己真像个疯子。她端起印着金菊花的陶瓷茶杯，指肚在突出的花心处细细的摩擦。我看到她极力隐忍的眼泪，并不去探究，视线转移到她拿着杯子的手上。我是一个记录者，喜欢观察一切的事物并从中得取灵感。她握着杯子的指甲泛青，脸色有些憔悴，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不在年轻，美貌确是依旧。在她离开的很多年后偶然想起和她度过的一夜一天的时间，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我很庆幸，为她记录下这个故事。

终于没办法再忍受下去，我接受了医生的意见离开了那座房子，包括我生活了17年的城市来到了这里。她略微停顿，看到渐黑的天色说：不早了，你在这留宿一夜，夜晚是个讲故事的好时侯，如果你不休息的话。她微微一笑转身走进房子布置晚饭，我不知她有没有看到我的点头应允。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清炒竹笋，蒜沫茄子，醋溜黄瓜，凉拌苦菊，紫菜豆腐汤。清一色的素菜，她略带抱歉的说：我心脏不好，医生建议我吃素食，所以家里也没有肉食。夹起一块竹笋放入口中，鲜香溢满了唇齿。很好吃。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不知该怎么用更多的语言来夸奖她的好厨艺，只有很认真的咀嚼这些食物以表示我的喜爱。我知她是懂的，她不好意思的一笑，低头为我盛汤。

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做饭。饭后我们在沙发上落坐，她轻轻摇晃手里的红酒杯，为自己点了支烟。落地台灯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我看到她抽烟时的模样，半眯的媚眼，吞吐烟雾的娇唇。我看着烟头明明灭灭，直到烟燃尽，她才缓慢的开口：这个故事刚刚开始。

18岁那年我也爱上了写字，就像你这样，只是我没有你那么有才情可以写出美丽的故事。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抿了口红酒接着开口道：我开始写日记，很长很长的句子，记录了遇见他爱上他时自己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太过俗套，他救了我我便爱上了他。在遇到他之前我病态到了极致，初到这个城市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偷东西。是不是很奇怪。并不是没有钱买，只是迷恋着做坏事时刺激的感觉，偷了再丢进垃圾箱…不记得那是第几次，因为一只面包那个邋遢的糟老头对我拳打脚踢，他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她又点燃一只烟狠狠的抽了一口，问我要不要喝水我摇头看着她蠕动的喉咙快速的喝下一大杯白开水。夜色已经渐浓，我却没有一丝睡意，果然如她所说，夜晚是个听故事的好时候。

他替我挡下了一巴掌，而后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那个破烂胡同。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他第一次握我手时的温度，就算之后我们拥抱亲吻上床，却都没有那时让我觉得温暖感动。也许那时我的世界太过阴暗才以至于我对光明近乎变态的渴望。有些人只那么一眼就可以确定他是不是你要的。只一眼，他握住我手的瞬间，我便认定了他是我的一辈子。那时我只有18岁，爱上了39岁的他。

他知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收养了我，他说我需要一个身份，然后我就成了他的养女。他为我请家庭教师教我舞蹈音律，教我社交礼仪，他说他需要我，需要我为他做一件事情。你可明白我那时有多欢喜，因为他说需要我，这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是不是很傻，我甚至没有问他是什么事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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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时，我开始跟着他去很多的社交Part。因着身份样貌名声大作，我懂这是他想要的就更加卖力的表现自己。她打开音乐，在空地处转了个圈。你也听说过吧，我因为一舞成名。那支舞叫涅盘。现在老了腿脚僵硬跳不动了，不然就跳段给你看看了。我想说她并不老，她却打断我坐回沙发上，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

人人都知道他的女儿才貌双全，商贾名流上门求婚，他全部拒绝。唯有那个人，他说让他爱上你。那时我懂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在那时候，不对，或许是更早以前我就知道他只是在利用我，他不爱我，我知道。可是，我爱他，甘愿被他利用被他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我说，要了我。你知道他震惊的模样有多可爱吗，他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解开我的衣扣。因为我说若是他不答应，我就拒绝和那个男人见面。她蜷缩起膝盖，眼角有些湿润，她说那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她懂得了爱，可是她忘了说她也是疼的。在她看到他隐忍着怒气勉强的亲吻她的身体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破裂，疼的一阵阵晕眩。

她抱着抱枕出神好久，像是在回忆什么。如他所愿，那个男人爱上了我。然后他说：离开他。我就离开了那个人。虽然那个人对我好，像我爱他一般爱着我，可是…他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只丢下一句“我不爱你”就干脆的离开了。他抱着我一遍一遍亲吻我的耳根，他不说话也不再加深动作。他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多，对于这些改变我没有过多的去寻问，只当他工作不忙在家休息。

也许我是被幸福冲昏了头，才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他变得有些苍老，比以前更不爱说话，对我却是比以前好很多。他为我做饭为我擦背每夜抱着我入睡。遇见他后我完全变了个人，怕他讨厌曾经那么阴暗的自己就努力变得阳光，对他笑、对他耍赖、对他撒娇，他小心翼翼的包容了我的所有。

真的很幸福…真的幸福…如果不是发现他服用大量的止痛片，我就要傻傻的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出声询问她要不要去休息明天再讲，她不回答起身去厨房倒水。她拧开一个白色的药瓶，倒出两颗纯白色无糖衣的小药片放进嘴里，喝水咽下，动作熟稔连贯。

他病了。脑袋里长了个瘤。他把名下的财产都过户给了我，他说他想为我找户好人家…他说他想赶我走不想让我看到他越来越丑陋的样子…可是，他不想那么做。他收紧抱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说：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爱上了你…我没办法用任何的语言来形容我那时的欣喜，你可以明白对不对他说他爱上了我…这简直和做梦一样。我们违背了社会伦理结婚了，这是我要的，他只能答应我。我想为他生个孩子，也许因为年轻时服用了太多药物怎么也怀不上，他安慰我要我们听天由命。

我挡下她的红酒杯，刚吃了药不能喝酒。她放下杯子看着我的眼睛。你面对过死亡吗。我轻轻摇头。她又开口道：我亲眼目睹了两个我最在乎的人的死亡。他死了…梨花开的正茂的时候。前一天他还说过些天要带我去看梨花…那天夜里，就死在了我的身边。我感觉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凉变僵硬，我很庆幸他没有受更多的苦而是在梦中离开的。我没有哭，一点眼泪也没流…我知道他爱我不会真的丢下我，我总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在我随手可触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幼时的臆想症作祟。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对我一笑，故事结束了。

关于那个男人，您的丈夫为什么要你那么做。我提出疑问，她微微愣了下而后回答：那是我丈夫的过往，我不想提及。你就随便写成爱恨情仇吧。她说：不早了，去休息吧。

她说她的这一生都是为了爱他。他离开后她一个人生活了20年，不是没有想过随他去。只因他曾说：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叫生死不离。替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我等你。不急，慢些来。她便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很多年后，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我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我知道，这与她而言是幸福。

坐在电脑前整理故事的大纲，想起离开时她说怜取眼前人。出神思考很久。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最近忙着写作很少陪他不由觉得抱歉。从沙发后抱住他的脖子，他一惊关了电视说：吵到你了吗。我不回答，从沙发后翻过去窝进他的怀里亲吻他的脸颊：亲爱的，有你真好。

她给我来信说，希望我把那个故事写的幸福些，她要世人记住他们的爱情，下辈子，他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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